本人於2015年4月到訪北韓，遊歷多處地方，包括平壤、開城、南浦、妙香山和板門店等等，所見所聞，大開眼界。5日4夜的行程使我對這個神祕國度多一分了解，也使我明白到北韓現時面對的困局，及探討將來的出路。
1945年，二次大戰結束之後，世界各國分為「資本主義」和「社會主義」兩大陣營。蘇聯、中國和北韓站在社會主義同一陣線，而美國、日本和南韓則站在資本主義的另一陣線。兩大陣營在意識形態上互不相容，甚至彼此仇視。在地理上，北韓處於兩大陣營，六個國家的中央，注定成為列國搏弈的中心。
自從1953年韓戰結束之後，聯合國通過決議，制裁北韓與中國，禁止國際貿易。以美國為首的亞洲多國，包括日本、南韓，重重包圍北韓，使北韓無法與世界接軌，變得獨立無助。雖然如此，北韓仍然能依靠盟友蘇聯的援助，把物資與技術輸入國內，使國家得以繼續運作。但是，1991年蘇聯解體，多個加盟共和國相繼獨立，俄羅斯獨力難支，難以延續昔日的輝煌。當俄羅斯自顧不暇的時候，對北韓的支援也隨之而斷絕。北韓失了蘇聯這個大靠山，頓時變得孤苦無依。還有，北韓自從1994年金日成離世之後，接著數年經歷大型自然災苦，農作物失收，國內出現飢荒，餓死不少民眾，更有難民逃民國土，走到中國及南韓求助。
在經歷眾多刧難之後，北韓在各方面都落後於鄰近國家。
在經濟方面，由於聯合國的禁運措施，跟北韓進行貿易的國家共剩餘蘇聯與中國。隨著蘇聯解體，中國更成為北韓的惟一盟友。中國跟北韓一直保持良好關係，例如1950年爆發韓戰，中國在短時間派出「中國人民志願軍」，進行「抗美援朝」。兩軍幾經艱辛，合力把以美國為首的16國聯軍趕回北緯38度，解救了平壤的安危，使北韓政權保持不倒。另外，2002年，中國與北韓在遼寧省，兩國交界的丹東巿共同建立經濟特別行政區，讓中國的商人前往北韓投資設廠，發展工業，促進北韓經濟。然後，北韓本身缺乏天然資源，既沒石油，又沒可供發電的煤炭，致使電力供應不足，工廠經常發生停電的情況。再者，由於北韓長期被封鎖，生產技術落後於中國30年，生產力低，質素低，產品在巿場上的競爭力有限。另外，2000年，南韓總統金大中推行「陽光政策」，南北兩地領導人破冰會面，達成經濟協議，在開城建立工業區，容許南韓的企業進入北韓境內投資設廠，僱用北韓廉價勞工，發展北韓經濟。「陽光政策」為朝鮮半島的緊張局勢帶來一線曙光，但隨著金大中、盧武鉉落台，新任南韓總統李明博與朴槿惠推翻政策，原本開通南北兩地的鐵路也通車無期。2013年，北韓新任領導金正恩上台，朝鮮半島局勢再次變得緊張。原本在開城工業區的南韓企業家也被迫離開北韓，卻未能帶走所有資產，導致血本無歸。自此之後，投資北韓使人卻腳，而北韓的經濟也進入寒冬。
在農業方面，北韓處於寒帶地區，日照時間較短，一年平均溫度為12攝氏度，不適合水稻生長。然而，北韓以大米為主要糧食，但為氣候限制，另外土地貧瘠，加上耕種技術落後，以人力密集式進行耕種，所以一年只能生產一造稻米。九十年代末期，北韓發生數年的大型自然災害，農作物失收。國民為了增加產量，大肆開墾山地，建立梯田，但與之同時大量林木遭到非法砍伐，導致水土流失，土地去營養化。在這段時間之內，國家嚴格限定糧食配給，國民需按照自己的工作單位，分得少量的白米，並以糧票方式發送和領取，嚴禁糧食在自由巿場買賣。北韓在這幾年間飽歷滄桑，靠著國民受苦堅忍的精神，好不容易才捱過最艱難的日子。
在政治方面，北韓實行社會主義，朝鮮勞動黨一黨執政，以金日成的「主體思想」和「先軍政治」管理國家。然而，「社會主義」在歷史的洪流中慢慢被迫轉型，甚至被淘汰。例如，蘇聯曾經是最大的社會主義國家，但在1991年之後，隨著柏林圍牆的倒下，也被迫走上瓦解的命運。就連北韓最忠實的盟友中國，也在1978年，十年「文化大革命」之後展開波瀾壯闊的「改革開放」，依照鄧小平的意思，建設「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」。經過三十多年的驗證之下，證明中國走對了正確的路，不再折騰，急速發展經濟，讓部分人先富起來，再帶動整個中國邁向小康社會，人民生活富足，解決溫飽的問題。中國的成功例子給北韓一個很好的參照，原本北韓也想依樣畫胡蘆，建立新義州和開城工業區，但往往因為局勢動盪而未能成事。例如，平壤政府打算興建全球最高的「柳京飯店」，由1987年開始動工，但歷時三十多年，因政治動盪逼使外資撤離，到現在只有空空的外殼，沒有裡面的裝潢設備。
在文化方面，由於聯合國的禁運，外來文化也難以進入北韓，加上北韓敵視美國，而全球普遍文化又多以美國文化為主，所以北韓排擠外來文化，實行文化閉關，只向部分國家敞開門戶，例如只准國民觀看中國與蘇聯的電影。在整個北韓，只有極少數政要可以接觸互聯網，根世界聯繫接軌，其餘國民只有接受政府單一思意教育，缺乏獨立思考。經歷幾十年的閉關政治之後，新一代對世界所知有限，甚至接受錯誤的資訊，例如以為地球大部分人類都用朝鮮語溝通，北韓太空人已成功登陸太陽等等。
在軍事方面，北韓擁有260萬朝鮮人民軍，數目上在世界排行第五。在韓戰期間，朝鮮人民軍只用了三天便由38線攻陷南韓漢城（今首爾）。雖然後來被以美國為首的16國聯軍打回平壤，但聯合中國人民志願軍之後，又再打回38線，收復失地。所以，朝鮮人民軍是一支不可小覷的隊伍。然而，隨著北韓經濟發展落後，國民營養不足，現時軍隊未必如當年神勇。例如，現時朝鮮人民軍的入伍條件，男士兵身高只需165 cm，遠低於其他國水平。但是，北韓的軍事實力卻不可因此而被看輕，因為軍隊擁有核彈和火箭技術。北韓的導彈可以橫跨整個太平泙，遠及美國西岸各大城巿。2009年，北韓發一枚大浦洞二號火箭飛越日本上空，最後墜落日本海。事件驚動世界各國，聯合國即時通過決議，進一步實行經濟制裁，並實施貿易和武器禁運。為著化解朝鮮半島核危機，中國在2002年牽頭成立「六方會談」，本來得到一些成果，例如北韓在2007年關閉了寧邊核設施，並讓國際原子能機構的技術人員進入北韓，視察銷毀核武器的情況。但是，隨著美韓簽定共同防衛協議，並舉行多次聯合軍演，逼使北韓退出《不擴散核武器條約》，重新發展核武器。南北兩地時常發生軍事衝突，例如2010年北韓用魚雷炸沉南韓天安號，2011年北韓炮轟南韓延坪島等等。兩國的軍事衝突，隨時擦熗走火，使朝鮮半島又再發生戰爭。
雖然北韓經濟落後，國民生產力低，綜合國力弱，但因擁有核武器，同時實行社會主義，對美國構成軍事威脅，所以被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視為「邪惡軸心國」，與伊拉克和伊朗等國家並列。2003年，美國以伊拉克擁有「大殺傷力武器」為理由，不理聯合國的反對，聯同英國出兵伊拉克，用了極短的時間便把薩達姆政權推翻。但是，美軍遍尋整個伊拉克都找不出所謂「大殺傷力武器」。後來，國際傳媒揭發美國以此為藉口，實際是侵略石油和古代文物。以此看來，北韓和伊拉克同被美國視為「邪惡軸心國」，但不同的是北韓擁有核武，而伊拉克卻沒有。北韓因為擁有核武，所以仍能存在。伊拉克因為沒有核武，所以被美國侵略。現時，美國用同樣的方法對待伊朗，實施禁運與圍堵，目的是要伊朗放棄核計劃，並開放石油資源出口。
伊拉克戰爭之後，美國推選什葉派回教政府掌管伊拉克，此舉引起大多數遜尼派回教徒的不滿。隨著美國在2010年完全撤出伊拉克，遜尼派武裝分子逐一攻佔伊拉克和敘利亞各處城鎮，並於2014年成為「伊斯蘭國」，誓死與美國抗爭。在這段時間，多個美國人質被處決，世界各地發生多宗恐怖襲擊。因此，目前全球最急切關注的問題不再是往日「資本主義」和「社會主義」的意識形態之爭，而是極端宗教主義和全球恐怖主義的問題。美國有見及此，也逐步放鬆昔日針對共產陣型的戰略，例如2014年奧巴馬總統向古巴領袖勞爾卡斯特羅伸出友誼之手，兩國外交關係重新正常化。美國此舉的目的是減少敵人，爭取盟友支持，把全部精神放在反恐戰爭上面。
北韓能否像古巴一樣，跟美國冰釋前嫌，不再彼此仇視，建立正常的外交關係？我認為這個可能性很低，因為古巴沒有核武器，經濟疲弱，對美國起不了威脅的作用。但是，北韓擁有洲際飛彈，威脅到美國本土並亞太地區盟國安危。另外，更重要的是2014年奧巴馬宣布「重返亞洲」戰略，利用日日本、南韓、台灣、菲律賓、越南，實行「圍堵中國」，又發表「中國威脅論」與「中國崩潰論」，目的旨在打擊正在崛起的中國。北韓既然是中國的忠實盟友，也必定包括在內。
北韓如何能脫離現時的困局，在經濟、農業、政治、文化和軍事方面有所突破？
第一，北韓要摒棄仇視美國的心魔，重新與美國建立友好關係。世上沒有永遠的朋友，也沒有永遠的敵人，古巴與美國重新建交便是一個好例子。1962年，美國在義大利和土耳其部署洲際彈導飛彈，目標指向莫斯科。此舉引起蘇聯極大反彈，立即作出反擊，用貨櫃船把核彈運送往同屬社會主義的古巴，打算在古巴部署導彈，以其人之道，還自其人之身。當時局勢極為緊張，隨時擦熗走走，引起核子戰爭。但是，兩國最終祕密達成協議，各自撤消導彈部署，危機才得以化解。然而，美國為了懲罰古巴，實施五十多年的禁運，導致古巴經濟落發，人民生活貧困之中。另外，中國因為支援北韓，使美國在韓戰中飽受挫折，所以在戰後受到同一命運，遭到美國禁運，經濟急速下墜，才逼使毛澤東發起「大躍進運動」，致使數千萬人死於非命。但是，1971年，中國和美國進行「乒乓外交」，透運體育活動重新建新兩國關係。現時，中國既是美國的盟友，又是競爭對手。2013年，金正恩邀請美國前NBA芝加哥公牛隊成員洛文到訪平壤，一同觀賞籃球賽事，更讓洛文擔任朝鮮國家男子籃球隊的總教練。這正正是北韓模仿中國，透過體育活動去搞「籃球外交」。
第二，北韓要加強跟中國的合作，共同發展經濟，從而提升綜合國力。中國自從1978年實行「改革開放」之後，在短短的三十多年間，無論在硬實力和軟實力方面都有所提升。例如，中國的國民生產總值（GDP）超越日本，成為世界第二強大的經濟體系；中國的武器出口量佔全球第三。另外，2014年，習近平宣布成立「亞太經濟圈」，又宣布「一帶一路」（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），銳意衝出中國，開拓亞太地區及歐亞大陸的商機，主導世界經濟。2015年，中國宣布成立「亞洲基礎建設投資銀行」（亞投行），英國與南韓不理會美國的反對，爭取成為創始成員國。理由十分簡單，因為二十一世紀的經濟重心再不是美洲大陸，而是東亞地區，特別是中國。世界各國都看到這個事實，所以紛紛搭上「中國列車」。北韓是中國的傳統盟友，豈能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？如果「中國夢」能夠成真，世界的主導權便不再是美國，聯合國也不再需要任由美國擺佈，北韓便能擺脫聯合國禁運和各國的封鎖，跟隨中國面對世界，共同發展經濟，迎接美好的將來。
原文刊登於《HKG報》16/8/2017
.jpg)
